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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源:作者:時間:2019-11-28 16:35:59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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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那條泥濘凹凸的路面,從村西頭一直往西,就到了一片望不到頭的灘上。常年的積水,蘆葦蕩,葳蕤的水草,這兒一垛,那兒一垛,各種飛鳥此起彼落,各種蟲子也安居在這片數(shù)千頃的灘地上,鹽堿地上泛起的鹽花花,數(shù)年間讓附近村上的男男女女,熱衷于挎籃挎包的掃掃,堿不光可以換點零花錢,還可以泡衣服,蒸菜疙瘩,一些腦袋后來開竅的人們,在灘上開荒種些甜菜,種甜菜成功的,在家熬糖漿,熬出的糖漿讓缺糖的人們,享受了好些甜美的時日。

      灘的東北角,毗鄰著村上唯一的農(nóng)場,拐進農(nóng)場的小路,走過三百米的距離,到了五間低矮簡陋的土瓦房,坐東朝西。那位看場老人,從七十年代走過來。夏天,老人穿著自制的布鞋,就是從破舊的圓口布鞋上,又多剪出幾個大小不一的布洞,一件無袖的黑馬褂,那是他在百無聊賴中,粗針大線衲就的,很像當下明星不同凡響的范兒!

      老人是位鰥夫,早在四十歲時,女人就撒手人睘,撇下兩兒一女,駕鶴西去。成份高,好像總是低人一頭的樣子。夾起尾巴做人,續(xù)娶更是無望。也不再在人前提那檔子事情。他也是個識文斷字的,曾數(shù)年間,任教于村小的民辦教師。只因一次大意說了,日子窮,是村支書領(lǐng)導(dǎo)的方法不對頭,老百姓一年忙到頭,還是前胸貼后背,窮啊!

      嘴快的把這話倒進了村支書的耳里,老人就成了現(xiàn)行反革.命分子,成了黑五類中的一員,游斗了幾次。后來村上開發(fā)了這片農(nóng)場,成份好的人們,誰也不愿到這荒涼的灘上看護這片大農(nóng)場,支書就一腳,把高成分的老人,踹到這個狗難理的冷僻地方。

      看場子看了十數(shù)八年,老人的工作一直無人替接。農(nóng)場種植些棉花,大豆,蘿卜,白菜之類季節(jié)性作物。春夏秋三個季節(jié),大隊會時不時的派些人來鋤鋤種種,農(nóng)場有了人聲,就有了活力。老人也忙著往鍋灶炕內(nèi)填進曬干的草棵或豆桿,它們噼噼啪啪蒸蒸騰騰云霞般的繚繞著鍋底,很快鐵鍋從鍋底泛起銀花,銀花又成了銀色的漩渦,老頭樂顛顛的用瓦灌到田間地頭運送開水,若那些勞動人們距離不甚遙遠,他也會站在農(nóng)場的土房子前扯起嗓子喊幾聲,聽見吆喝的男女,自然是干活出汗出得幾乎虛脫。在這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幾百畝的農(nóng)場里,老頭的熨帖,無疑是實惠又走心的。

      老頭喜歡人聲,不想被夜晚無邊無際的孤獨掏空自己喜愛熱鬧的天性。冬天的夜好沉好長,聆聽著窗外嗚嗚嗚呼嘯著的寒風,白塑料袋蒙起的窗戶噗落噗落的山響起,風聲鶴唳中,不時傳來曠野鴟鸮慘厲瘆人的叫聲,煤油燈忽明忽暗,他的女人時不時站在他的面前,頭上壓著一條白棉的粗布手巾,又能遮灰土,又能遮太陽。她有時也和他拉拉家常話,只是她沖他笑起,他就打一激凌,驀地驚醒。燈火如豆,孑然一身,連只家貓也養(yǎng)不住,大隊部說要配的豺狗呀狼婪呀,說了幾年,連個狗毛也沒見著。

      無論刮風下雨,數(shù)九寒冬,老人總會起在第一聲鳥鳴前。戴上一頂發(fā)了黑的破草帽,提拎上一把鐮刀,倒背著手,到農(nóng)場數(shù)百畝的田地上,例行公事的巡視一番;剞D(zhuǎn)后,倚在炕頭的廂房墻壁上,用手揩凈長煙袋的煙嘴,摁實一鍋子煙絲,享受旱煙的時候,也會架起那只鏡面發(fā)黃的老花鏡,趴到四圍貼著舊報紙的墻壁上,讀讀感興趣的文章。那些報紙,是他在大隊部特意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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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里遠的村上,隔上一段,就會走走。給熟識的鄉(xiāng)民,這家?guī)赘[,那家兩顆蛋。這家子讓他吃飯,那家子讓他喝湯,他們攥緊他的手,摸摸他的手心和手背,說些久別重逢,暖心窩子的話。老人打開自己的話匣子,就像憋了幾輩子沒說過話似的,也會說些奇怪的事情。

      夏天屋里熱的像蒸饃,他敞開門,蓋條單子睡在進屋的門檻邊,醒來時,竟然睡在了二十多米遠的大場院里,身下還是那片老涼席,身上蓋著自己的單子。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一次也就罷了,發(fā)生了好幾次。他心下覺得奇怪,本想裝睡,瞧瞧究竟,醒來時,自己還是沒搞清楚,可還是被誰挪移了地方。說不害怕吧,又不免生起些疙瘩。不過,只要插了門栓睡,那樂事倒沒再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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