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辰模糊間聽見蘇青澤在駕駛座吼他：“你有病嗎你？虧你還是個醫(yī)生！明明知道……”

　　后面的話，蘇北辰就沒有聽見了。他睡著了。

　　再次醒來，天空已經透亮了。

　　他抬眼望去，蘇青澤坐在駕駛證握著方向盤開車。從這個角度他看不見蘇青澤的表情，只能看見他的側臉。

　　蘇北辰一只手遮住眼睛，仍然有些疲倦。“你可算是冷靜下來了。”他的聲音嘶啞。

　　“你喝了多少？”蘇青澤忽然開口，語氣冰冷。

　　是的，可以用“冰冷”形容。

　　“沒多少吧……”蘇北辰心虛地看向窗外。

　　蘇青澤似乎瞥了他一眼。“為什么喝酒？”

　　“心情不好。”蘇北辰這一次回答得很快。

　　“好理由。”蘇青澤冷笑了一聲，又道，“為什么不想回去？”

　　“不是‘回’去，是‘過’去。”蘇北辰糾正。喝了酒后他發(fā)現自己能夠坦坦蕩蕩地面對自己的感情了，就是對C市的厭惡和排斥。

　　“好吧。”蘇青澤沉默了一會兒，“為什么不想過去？”

　　“不喜歡是一種純粹的感覺，沒有理由。”蘇北辰枕著胳膊。

　　蘇青澤的指尖動了動。“你太任性了，我有你這么個弟弟真是不幸。”他的眼里燃燒著冷冰冰的怒火，不過當然了，蘇北辰看不見。

　　蘇北辰“呵”地笑出了聲：“他們也不想想怎么對我的，這樣也能怪我？我產生這種心理不是人之常情嗎？”他也開始生氣了。

　　蘇青澤冷聲說，“那也不能這樣。這讓我切身體會到了你就是個白癡。”

　　蘇北辰斂眸，唇角的弧度慢慢回落。“你要帶我去哪兒？”

　　“C市。”蘇青澤冷冷地說。

　　蘇北辰眼底泛起陣陣漣漪。“我不去！”他想要推開車門，哪怕車子已經上了高速。

　　他沒能打開車門。蘇青澤早就鎖了車門。

　　“停車！”蘇北辰猛地轉頭，“你他媽給我停車！馬上！”

　　“你說停車就停車？這是高速！”蘇青澤強忍著沒有發(fā)作。

　　“開門��！”

　　蘇青澤的怒火終于爆發(fā)了。“你有病啊�。�！”他轉過頭來怒吼道。

　　蘇北辰的手頓住了，臉上浮現出錯愕的神情來。記憶里，這似乎是做什么事都一向游刃有余的蘇青澤第一次如此失控的樣子。

　　“哪有自己父親生病不去看望的��？！你還是不是他兒子�。磕闼麐尳o我聽好了，我告訴你，不管你多恨他們，你都是他們的兒子��！你就算是個克星，你也沒克死他們�。∫郧皼]有，現在也不會�。�”

　　“而且你根本就不是個克星�。∥也贿�好好的嗎��？”

　　說到最后一句時，蘇北辰的瞳孔驟然收縮。

　　接著，“吱呀”一聲響，車身失去控制，狠狠地撞上了什么。

　　“轟”。

　　蘇北辰最后看見的，是蘇青澤那雙黑瞳。

　　那漠然和冰冷的冬日潭水下，藏匿著的柔軟是快要溢出來的溫暖。

　　下雪了。

　　蘇北辰最后還是沒有‘去’C市，而是‘回’了A市。

　　雪花一片片飄落在蒼涼的大地上，枝頭積著的厚厚一層雪壓彎了樹枝，城市的地面上也鋪滿了厚厚的積雪。

　　今年這場來得太晚的雪，似乎也在哀悼。

　　蘇北辰沒有打傘，他靜靜地站在墓地里，看著兩塊墓碑上的兩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青年英俊好看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淡，蘇北辰輪換看著兩張照片，忍不住想為什么他不能從青年的眉眼間找到一丁點兒和照片里的中年男人相似的地方。

　　歷盡滄桑的臉上雕刻著智慧，一雙棱角分明的眼睛里藏著各種旁人看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