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點，“精致人生”美容美發(fā)店的門口照例放起了音樂，“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慢動作重播”，一群20左右的男孩女孩穿著統(tǒng)一的服裝跟著音樂跳起舞來，店長邊領(lǐng)舞邊喊：“早上好！”店員們跟著喊：“好！很好!非常好！”店長似乎很滿意：“笑容!對顧客要一直保持笑容！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他掃了眾人一遍：“王小強！保持笑容！”

　　王小強不會跳舞，手腳總慢半拍，今天還順拐了好幾回。他腦子里都是昨晚他媽給他打的那通電話：“你爸夜里拉貨翻車摔斷了腿，你能不能跟店里說說支點錢出來？”他不敢說他現(xiàn)在在店里只是學(xué)徒，只包吃住不給工錢，店長說這還是看在他表哥曾經(jīng)在這里干過的份上，要不然“這么呆頭呆腦的當學(xué)徒都嫌費話”。

　　丹丹偷偷踢了他一腳：“卷毛說你呢!”

　　小強回了神，咧開了嘴。卷毛店長白了他一眼。小強問自己：就這個店長能借給你錢?

　　跳完操，小強想找丹丹說聲謝謝。他來這里兩個多月，數(shù)丹丹對他好，丹丹長的也好看。大家都說店里這些女孩艷紅最好看，但他不覺得。艷紅沒事就拿著鏡子擦來抹去，高興時就“小強，給我取個快遞！”“小強，給我買碗米粉！”不高興時就罵“土豆長兩個眼睛都比你腦子靈”，他瞧她細長的眉眼和薄薄的紅嘴唇，心里把她比成狐貍精。

　　他拿眼睛找著丹丹，丹丹正在拖地，邊拖邊抱怨：“輪流值日，今天是艷紅的班！”

　　卷毛說：“艷紅沒起來呢。”

　　丹丹不服氣：“她沒起來就得我替她拖�。�”

　　卷毛說：“她昨天晚上加班了！”

　　丹丹把拖布一墩，火頂?shù)侥X門子：“你倆加班干的啥？”可是她畢竟還是沒藱n隹�，咬咬褲��扭头胡L蕕匕淹喜艱撲�池里冲讛Q?/p>

　　卷毛走到她跟前：“你要是樂意加班，明天也可以不起早。”丹丹不理他，把水龍頭擰更大了。

　　小強蹲著擦門口的玻璃，一個女孩走近了，他趕忙起身開了門：“歡迎光臨！”

　　女孩有點羞怯：“呃，請問，能用團購券么？”

　　他沒太聽清，也不好意思讓她重說一遍，因為他看見她在門口轉(zhuǎn)了好幾圈才下定決心走進來的。

　　負責前臺接待的露露忙走過來：“請問是燙發(fā)還是染發(fā)?”

　　女孩拿出手機：“我團了一張你們家的燙發(fā)券……”

　　露露熱情減半：“哦……能用……有熟悉的老師沒有？”

　　女孩當然搖頭。露露朝里喊：“誰來作個團購的燙發(fā)？”里邊的幾個發(fā)型師都興致不高，后來一個小帥哥走了出來：“你好，我叫jacky。”

　　女孩點點頭，跟jacky坐下，jacky問她想燙什么樣的，她說，自然一點的卷，看上去斯文又干練的，因為她明天要去一家公司面試。

　　Jacky說：“聽口音，東北老鄉(xiāng)兒吧？”

　　女孩點點頭：“四平的。”

　　Jacky嘖嘖：“媽呀，太老鄉(xiāng)兒了!我延吉的。”可是他昨天跟黑龍江的客人說他是佳木斯的。

　　Jacky又問：“來北京多長時間了？”

　　女孩說：“才來。畢業(yè)就在四平來著，呆了半年，東北沒啥機會，上北京試試。”

　　Jacky一拍巴掌：“那就對了!我也是，以前在老家那邊干，活兒可不好找了，到北京這么兩年，就老多客戶了，都回頭客，還是得在大城市發(fā)展！”

　　女孩點點頭：“明天我面試那家公司挺好的，我想抓住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