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我便和弟弟去后山撿柴，挺高興，不多會兒，便堆起了一抱一抱

　　天擦黑前聚在一起，往回抱，心里盤算著可以燒多久，美滋滋的，挺自豪的，一時又太消沉，唉！沒意思

　　老反反復復惡循環(huán)，他們總帶著氣，感覺堵著一直很難釋懷，煎熬著人心，跟灰頭土臉的日子較勁，為什么就不肯好好過呢？我總是很苦惱

　　綿綿密密的秋雨沒個消停，一放學回家，又是濕漉漉冷鍋冷灶的凄慌

　　雨水都漫到廚房里去了，蜿蜒著在灶前聚集成小溪，凳子、火鉗、柴塊浸泡其中，火灰結成塊

　　清一清場子，用鐵鍬把積水都鏟到塑料盆，再端出去

　　大媽還在山上找牛沒回來，頭上搭著毛巾，淋著密集的冷雨去菜園子里找菜

　　昏黃的燈光下，大伯和弟弟等著吃飯，沒引火的，沒干柴，到處找塑料袋，勞神費力把火燒起來，燒水燙糠喂豬，炒菜煮飯，屋瓦上還“啪啪”往熱油鍋里掉著水，滋滋啦啦飛濺著

　　牛一直沒找著，家里便愁云慘霧的，大媽難得在家露個面，焦躁躁得發(fā)愁，頂著凌亂的、粘著枯枝敗草的頭發(fā)，神情冷漠又滿滿地不耐煩

　　地都下爛了，菜秧子腐爛了，我摸索著湊頓菜。做飯做懶了，巴巴盼著大媽回來了，指望她燒一頓，她卻做不住，到處晃了一圈、睡一覺，又不見了

　　難得鄰居也來打聽情況，坐會兒，大媽嘮叨個不停，大伯穿著破爛爛的秋衣，站起來揮舞著手高聲叫罵著

　　晚上睡夢里還不停嘀咕:“不見了，被人偷跑了，找不到了……”

　　哎喲！本來這凄風苦雨就夠愁煞人的，睡覺也是睡不安穩(wěn)，直嘀咕得人心里沉甸甸的透不過氣

　　我七歲姐姐九歲那年冬天，大媽他們要賣牛羊，哄我倆上山去放牛放羊，說待會賣好了，就給我們錢去街上買好吃的

　　我和姐姐吹著凜冽的寒風，凍得縮著個脖，攏著手，照看著一群牛羊，盼著大媽他們快快來，好換我們回去，肚子餓著哩!還沒來得及吃早飯

　　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把他們盼來了，我們很高興，姐姐問:“賣沒?給錢我們買吃的”

　　大媽很高興:“賣了賣了，錢還放哪，你們自己拿著去買”

　　我們激動歡喜得跟什么似的

　　大伯卻冷厲地瞪著我們，像看仇人似的，陰沉著臉，嚇得我一激靈，頓時沒了心情

　　回去翻翻那一疊錢，終是沒心思去買零食

　　過小年時，他們又鬧起來了，大媽走了

　　我和姐姐弟弟捧著碗爆米花吃，下午向晚的光景，陰沉沉的天嘩啦啦下起雪籽，我們一起翻山越嶺又過坡，憑著以往的印象摸索到大溝里去把羊群趕回來

　　也憂愁大媽是不是真的走了，她若是真不回來了，我們可該咋辦？心緒起起伏伏，沒個消停

　　有時大媽她們干活辛苦了，我也很心疼，菜園子都荒蕪了，長滿了雜草，我可以把雜草野蒿都拔掉，把地都整頓干凈，卻是掄不動鋤頭，種不了菜的

　　園子里大媽要是來不及種菜，是沒有菜吃的，可真為難死我這個做飯的了

　　破天荒從枯蔫的黃瓜地摸到兩條囫圇黃瓜，喜滋滋切了辣椒配著辣辣的給大媽下飯

　　隔天碰到幺媽，她很怪聲怪氣說她種的晚黃瓜被人摘去了

　　我訥訥辯解，是自家地里摘的

　　幺媽很是不相信地“哼”了一聲，反正她堅信是我偷她菜了，這要如何說得清楚?我家菜還不是莫名其妙被摘去了，有這般為難過誰嗎?又難過得不行

　　有時候，人對生活無力又絕望并不是沒有緣由的，不知道為啥？總活得很艱難又憋屈，生活本身已然夠艱難了，還時不時刺激刺激你

　　有時候想想，那年月真不知是如何過來的，真心很煎熬，身心受創(chuàng)，放學回來，柴淋濕了也沒人抱進來，總也半天生不起火，他們還脾氣大得不行，總也流不完的眼淚

　　大媽笑話我尿珠子不值錢，很多時候，除了流淚，真不知道該如何排解心里的憂愁苦悶，不堪的生活、嘲諷、擠兌，只越發(fā)沒個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