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姨爹的仕途一直很順,幾個兒子也很爭氣。除了老大,其他三兄弟早早買了小車。每年春節(jié)開車回家,三輛小車一溜兒排開,在村里風(fēng)光得不行。
我們家后來搬到了城里,我到姨爹家去的時間漸漸少了。有一年春上,我在城里偶然遇見了大表叔和惠蕓。原來大表叔是送惠蕓去廣州打工的。他們今天來火車站買票,卻不料排隊買票的人太多,大表叔因為家里有事,晚上預(yù)備趕回去。如果排隊等下去,只怕原來的計劃要泡湯。
大表叔看見了我,眼前一亮,儼然發(fā)現(xiàn)了解決問題的好方法。他說:“林子,能夠麻煩你幫我買張明天去廣州的火車票嗎?”
“這有什么,沒問題的!”我滿口應(yīng)允。長這么大,表叔還從未求我替他辦件事呢,我沒有理由讓他失望。
大表叔塞給我300元錢,讓我便宜行事。其時車站里本地到廣州的車票售價是130元。他告訴我說明天一早他會帶了惠蕓過來取票,直接趕乘去往廣州的火車。我說放心吧,父女倆便行色匆匆地走了。
我很快加入車站里長龍般的購票大軍中。售票窗口前站了兩排長長的隊伍。一些人天不亮就趕來排隊,長長的隊伍蝸牛般慢慢地向前蠕動?諝庵袕浡粚咏箲]的氣息,許多人在罵娘。我夾在人叢中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可是隊伍往前前進了不足兩米,我有些心煩意亂起來。我想,與其在這兒漫無目的地等待,倒不如到附近游戲室里快活一把呢!我當時想,現(xiàn)在人多,或許下午情況會好一點,我還是下午再來吧!這樣想著,我便離開了長長的購票隊伍。
我尋到了車站附近的一家名為“胖哥”的網(wǎng)吧,一頭扎進我的游戲世界里去了。我在玩游戲的時候,對周圍的一切感覺是遲鈍的,那是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我像是一位馳騁疆場的將軍,在棋枰上左突右殺。一盤又一盤,樂而不疲。我的游戲級別也由二等舉人晉升為一等舉人。
當我饑腸轆轆地從網(wǎng)吧里出來,不覺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我囫圇地吃了碗面,忽然意識到自己使命在身,我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wù)沒有完成呢!我跟頭流星地趕到火車站的售票點,到那兒一看,我傻眼了!排隊買票的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比上午人還要多。
我目測了一下,估計等我再排隊等下去,只怕我還沒買到票,人家售票員就要下班回家了。這可怎么辦呢?我暗暗后悔不該那么爽快地答應(yīng)大表叔的要求;自己為什么要去玩游戲呢,否則現(xiàn)在怎么也該輪到我買票了吧,盡管要付出幾小時的煎熬。如果我今天買不到票,大表叔會怎么看我呢?我豈不是會耽誤了他的大事嗎?不行,我一定得想辦法買到票。
對了,表兄不是在鐵路上上班嗎,聽說他們每年都有一些內(nèi)部的指標,可以搞到票,我何不找他一試呢。我很快打通了表兄的電話。
表兄正在上班,他說:“這事有點難,站里正在開展打擊票販子的專項整治行動,不容易搞到內(nèi)部票,車票只能在窗口購買。”
“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我焦急地問。
“法子倒是有,我認識站里的一個黃牛檔小馬,他手頭一定有票,只是票價要貴出一倍,不劃算。”表兄說。
“那也沒辦法了,我不能食言呀,否則明天我沒法交代。”我說。
“好吧,那你找一下你表嫂,讓她帶你去找一下小馬。”表兄說。
我跟表嫂打了電話,她很快就出來了。她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她帶著我很快找到了那個叫小馬的黃牛檔。表嫂跟小馬說要弄一張明天到廣州的車票。小馬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向四周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
他對表嫂說:“你知道的,我們吃這碗飯也不容易。本來這票要賣300元,這樣吧,看在熟人的份上,你給二百五吧!”
“你少賺點,就200元吧!”表嫂說。
“真的不能再少了,不瞞你說,我這票俏得很咧!”小馬皺著眉頭說,露出滿口被煙草熏黑的牙齒。
這時候表嫂就看著我,意思是征詢我的意見。我想到大表叔臨行說的“便宜行事”,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的。最后我一咬牙說:成交!
第二天上午,我把那張車票和多余的50元錢,交到大表叔手中。大表叔有些愣怔,欲言又止,臉色陰郁著。他的一個熟人跟在身邊,探詢的眼光里寫滿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