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琳像是受了驚訝的兔子一樣,小跑著進了西屋的柴房。
“你怎么可以這樣......”
“我家的事我說了算,滾蛋,從哪來的滾回哪去!小心我拍死你!”他順手撿起地上的鐵锨將我趕了出來。
我很氣憤,找到了我的孫校長,孫校長找到了村長,我們一起找到張大昌。孫校長是當(dāng)?shù)氐赂咄氐奈幕,我入學(xué)校的時候,他已白發(fā)蒼蒼,他大半生桃李滿天下,當(dāng)?shù)睾芏囝I(lǐng)導(dǎo)都出自他的門下。
“張老酒,你他媽發(fā)什么混?......”村長甩著粗話責(zé)罵了一旁的張大昌,要他即刻改過,又滿臉堆笑瞅著孫校長“老先生,今晚別回去了,您賞個光到俺家坐,俺殺雞,請您喝酒。”
也許是懾于村長的權(quán)威,張大昌改了口,狡辯道“不是俺不讓娃上學(xué),是娃自己不愛念。”
“那你自己讓孩子決定。”我轉(zhuǎn)身對小琳說“小琳,今天當(dāng)著老師、校長還有村長的面,你說實話,你想念書嗎?”
現(xiàn)場一時安靜下來,大家都看著小琳,她不敢抬頭看我,也不敢看她爸,過了十來秒,她緩緩點了點頭。
“野丫頭!”張大昌朝著地上恨恨地吐了口痰。
我長舒了一口氣,小琳的父親口頭允諾,不再阻擾小琳讀書?晌沂韬隽俗铌P(guān)鍵的一點,張大昌這樣的人,本就是信口雌黃不得信的酒徒,從他口中藱n齙幕,哪梨}愕檬?/p>
僅僅是例了一個禮拜,小琳便再次曠課了。
這次,我沒找校長,而是直接去他們村找村長?墒谴彘L不在,鄰居說是升了副鎮(zhèn)長,為了慶祝,一家人出遠(yuǎn)門旅游去了。
我等不及,直接去了小琳家。
太陽即將落山,院門上了鎖。我敲院門,沒人應(yīng),我喊小琳的名字,喊了三聲,聽到小琳帶著哭腔回我:“陳老師,陳老師......”里面隨之傳來咣咣咣得砸門聲。
我翻墻進了院,終于明白小琳為什么哭了。窗戶上了鐵欄桿,房門上了鎖,小琳雙手被縛,被反鎖在了屋里。她的臉腫了,臟兮兮,臉上還烙了巴掌印。我的心窩子仿佛被人拿物件擰了一下,她明顯是挨了打!
八成是張大昌干的!畜生!
我撿起老墻下的鐵锨,三下便將屋門的鎖砸斷,小琳嚇得不言語。我撇下鐵锨,擦干小琳的眼淚,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別哭,咱們走。”
小琳往回縮手。
“我爸會打死我的......”
趴在身上不小心滑了進去 不管了來吧兒子媽要你
“不怕,老師有辦法。你跟老師走。老師保證,他再也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頭。”
“是真的嗎?”
“真的。”
小琳很聽話,坐在我自行車后座上。我們沿著鄉(xiāng)間的小路往來路回。剛騎出幾腳,就聽見后面?zhèn)鱽韽埓蟛龤獯跤醯亓R聲:“狗日的鱉孫,搶人啊......小畜生,你給俺站住......”
“陳老師!我爸......”小琳的聲音打著顫。
“不怕,他追不上...”
對比之前張大昌之前的囂張跋扈,又想著他現(xiàn)在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竟笑了,心里生出一種報復(fù)的快感。他越罵,我就笑得越開心,腳下蹬得也越狠。叫罵聲漸漸遠(yuǎn)了,我腳下卻沒減力,發(fā)了狠勁蹬車。
身后傳來一聲噗嗤,我回過頭看小琳,小琳抹去眼淚竟也笑了:“我爸摔了個大趴趴!”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笑,我要嚴(yán)肅些,不能讓我的學(xué)生看到我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我趕緊扭過身,騎得更快。
那是我二十一歲的記憶里最美好的一個夏夜,是我多少年后午夜夢回時的童話和詩。頭頂上漫天的星斗眨著眼看人間,壟上的麥香夾著鄉(xiāng)道上的塵香滾滾入肺,耳朵里涌蕩著夏蟲的吟誦,我騎著單車載著我的學(xué)生一路飛奔不停歇,我們迎著風(fēng),趁著夜,飛快逃離。
我的確有打算。那晚我?guī)е×杖チ随?zhèn)上醫(yī)院,檢查了她身上的傷,找醫(yī)生做了鑒定,把事情來龍去脈和鑒定結(jié)果報告了孫校長。孫校長責(zé)怪了我的莽撞,可當(dāng)他看到一旁的小琳時,沒猶豫,當(dāng)即給鎮(zhèn)zf打了電話,鎮(zhèn)zf的人聯(lián)系了鎮(zhèn)派出所,說是第二天派民警過來。